画中寻器品风雅

原标题：画中寻器品风雅

　　秋庭戏婴图（局部） 苏汉臣

　　女孝经图（局部） 佚名

　　女孝经图（局部） 佚名

　　听琴图（局部） 赵佶（传）

　　听阮图（局部） 李嵩（传）

　　中兴瑞应图（局部） 佚名

　　斗茶图（局部） 刘松年

　　 宋代绘画是中国绘画艺术发展的高峰。皇家画院的创设、画学的兴办，文人画的兴起，以及适应民间需要的商品性绘画的盛行，都大力推动了宋代绘画的发展。在题材广泛的宋画中，许多画风细腻的作品里有大量的家具描绘，这些家具或简约大方、朴素典雅，或造型繁复、精致华丽，彰显了宋代的审美风尚。宋代家具是彼时世人生活中的重要器物，由于传世的实物稀少且相关文献散杂，研究难度较大，但通过对宋代绘画的研究，宋代家具的形制与审美特征却能清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从汉代到宋末的千余年间，随着人们的起居方式的改变，家具逐渐从低型向高型发展。时至宋代，高型家具的设计与制作已趋于成熟，日常生活中的家具品类也已十分完备。宋式家具大多采用梁架或框架结构制作，与前朝的箱体板型结构家具相较，可谓是形制的重要突破与创新。宋代绘画中的家具有较强的写实性，但对比画中家具与少数出土的宋代家具实物，不难发现两者的造型和制式虽十分相似，但亦存在诸多差异，由此可见，画家是以家具实物作为创作的依据，并加以主观处理，使其更具艺术性。

　　 宋代绘画中常见的家具有坐具、承具、卧具、庋具、屏具等种类，而一幅画作中往往囊括多种家具，在此挑选一些重要作品中的典型家具进行赏析，以期分门别类展现宋式家具的多样之美。

　　 坐具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家具，在宋画中呈现的面貌亦非常丰富。试看苏汉臣的《秋庭戏婴图》，画作以细腻的笔法描绘了两个身着锦衣的孩童围立在华丽的鼓墩旁进行游戏的情景。画面中有圆形黑漆开光鼓墩两张，墩面用细藤编制而成，通体装点螺钿镶嵌缠枝花卉纹饰，鼓腿彭牙，上下对称，腿足上下部皆采用插肩榫结构，上承座面圆框，下与托泥连接，托泥下带如意云纹小足。此墩制作工艺精湛、线条流畅，极具美感。墩是随着高型家具的发展而出现的坐具，在宋画中十分常见。宋代墩的造型有方墩和鼓墩等，使用的材质有木质、藤编和石质等。到了明代，鼓墩依然延续宋代风格，但存世量较少。再观宋代佚名扇面画《春游晚归图》。画面描绘一老臣骑马踏青回府，前后簇拥着数位侍人，或搬椅，或扛桌，或挑担，或牵马。画中的圆后背交椅，扶手末端上弯，背板攒框，髹黑漆，椅圈上插有一片荷叶托首，设计十分精巧。带荷叶托首的交椅在宋画中十分少见，另一例出现在《水阁纳凉图》中。宋代之前的高型坐具以凳类为主，有靠背的坐具较为稀少。时至北宋，带倚靠功能的坐具逐渐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出现了交椅和折背椅，皆是前代未有的家具制式。

　　 桌案是宋画中最为常见的承具。以《女孝经图》为例，全卷以“一文一图”的形式，展现了古代女性的生活场景。画中有两例平头案，屏风前的平头案为圆腿素刀牙结构，素边抹，窄牙条，牙条两端的吊头为圆角造型，圆刀牙，小牙头婉约流畅。此案比例协调，纤细奇巧，拥有极高的审美价值。另一张平头案位于树荫之下，制作方式与前例一致，但案子较高，案面更窄，形制优美。再观传为赵佶所作《听琴图》，画面描绘数人于松下抚琴赏曲的情景。位于视觉中心的琴桌、香几，骨架清秀、卓然而立。琴桌为无束腰结构，桌面攒框镶装心板。琴桌腿间四面嵌装雕花绦环板，起到音响共鸣作用，直枨下设小牙子，牙头成云勾形，两侧安双横枨，腿足单细，体现出宋式家具典雅、含蓄的特征。值得一提的是，画中琴桌与香几的造型与宋徽宗所创瘦金体的风格十分相似，是一种意向化、理想化的设计表达。在宋画中，四面平框架结构的桌案在文人雅士的生活场景中频频出现，且多为无束腰造型，其结构与前朝家具相较更为合理。圆腿素刀牙平头案逐渐成为宋代案形家具的主流形制，明式案形家具造型与其近乎一致，足以证明宋代家具在形制、结构等方面已趋于成熟。

　　 赏宋画中的卧具，最先想到的便是李嵩的《听阮图》。该作品表现了古代文人的生活雅趣，画面中的榻由四足支撑，框架结构，有托泥，无束腰四面平结体，通体髹黑漆。榻面铺镶边席子，边抹下为大壸门牙板，牙条造出大弧线壸门轮廓。与前朝床榻由多组曲线构成的壸门造型不同，此榻壸门线条更为流畅。牙板与腿结合处采用挖缺做工艺，透雕卷云纹，此设计不仅起到装饰作用，还能增加结构的稳定性。足端内翻兜转，挖缺成云纹，四足落在托泥上。此榻在宋代卧具中属于比较简约的一例，造型爽利，风格独树一帜。

　　 此外，宋画中的庋具及屏具类家具更是形式各异，令人眼花缭乱。刘松年的《斗茶图》中，四件竹制茶担造型不一，但都用材纤细、编制精美，券口、壸门、素牙刀、插角等构件刻画清晰；李嵩的《骷髅幻戏图》中，描绘有一对竹制三撞担箱，提梁上有铜拉手，四足落地，底部有牙条，素牙子一木整挖，简约亦不乏精巧；扇面画《胆瓶秋卉图》绘瓶架上置一蓝釉长颈瓶，瓶架为箱式结构，面稍喷出，边抹斜收，底部压线，牙板与板足一木连做，造型独特、立意颇高。再赏宋画中的屏具，如刘松年的《补衲图》中素漆与色漆相间的画屏，《中兴瑞应图》里由抱鼓式墩足固定的大座屏，以及《宋高宗书孝经马和之绘图》中内镶山水画作的三屏风床榻，无不体现出宋代家具的纷繁多样与匠心独运。

　　 陈寅恪曾言：“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宋人之审美格调足以令后世景仰。宋代家具在造型上继承了前代家具的优点，并有了极大的创新。从宋画中的家具可以看出，文人家具占据主导地位，由此可以推断，宋代文人的审美对家具风格的形成起到重要的作用。可以说，宋代家具承载着意象化、理想化的审美表达，并对后世家具的形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为之后明式家具的辉煌奠定了基础。

　　 （作者：陈乃明、傅笛扬，分别系杭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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