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风独特的《西湖十景·双峰插云》（博物视界）

　　姑苏版画《西湖十景·双峰插云》。 　　中国国家版本馆杭州分馆供图

　　中国国家版本馆杭州分馆（以下简称“杭州馆”）位于浙江省杭州市良渚古城遗址东侧，以江南特色的宋韵建筑、底蕴深厚的版本资源和精彩纷呈的文化展览闻名。杭州馆举办的“版印江南——中国版画版刻版本大展”曾展出一批珍稀版画，其中有一张画风独特的姑苏版画《西湖十景·双峰插云》，格外引人注目。

　　这幅作品取材于西湖十景，近景为湖面泛舟，中景为苏堤春晓，远景为双峰插云。画面中湖光山色与松柏垂柳相映成趣，春意盎然，亭台轩榭、廊坊寺塔错落有致，人马、游船忙碌其间，刻画生动，跃然纸上。画面外框左侧刻印有牌记，单行横排“信德号”，双行纵排“姑苏管瑞玉顶细西洋画发客”，表明这是一张由“信德号”画铺出品、名为管瑞玉的版画师操刀的西洋风格姑苏版画。

　　版本详解：中西合璧的典范

　　姑苏，今江苏省苏州市别称。清康熙至乾隆后期，苏州桃花坞一带出现了一批精美的版画作品，融西方铜版画雕刻技法于一炉，风格独特、影响深远。为有别于后期的桃花坞版画，学者将其称为姑苏版画。

　　姑苏版画是中西文化合璧的典范。长期以来，中国木刻版画受中国传统绘画思想的影响，讲究写意和留白。比如，表现天空时，往往是一大片空白，最多给云彩简单勾画纹样。而欧洲铜版画讲究写实，使用排刀法表现云彩变化等，画面更加精细。姑苏版画在木刻版画套印、填色的基础上，借鉴了欧洲铜版画的构图技巧，吸收了焦点透视、明暗造型等技法，以木刻呈现铜版画的效果，但题材仍以中国传统元素为主，更加贴近平民生活。借用写实技法，姑苏版画将文人画题材、城市和乡野内容融为一体，打破了雅俗的界限，创造出更为真实精致的大型场景。其中，风光纪游类作品占据较大比重，以描绘苏州、杭州两地城市景观和自然风景为主。

　　姑苏版画主要用于出口欧洲、日本，有些则是对方直接定制。因运输和制作成本较高，姑苏版画在海外往往价格不菲。据史料记载，从苏州出口至日本的版画数量很多，一般用于祭祀或装饰。而运到欧洲后，欧洲人习惯将其托裱于油画布，装框镶嵌在城堡的墙壁上。现在瑞士、英国、法国、德国的一些城堡墙壁上还保存有姑苏版画，比如德国萨克森州利希滕瓦尔德城堡就有姑苏版画16幅，题材包括仕女、童子、传说故事等。

　　版本溯源：文化交流的见证

　　15至17世纪新航路的开辟打破了各大洲之间相对孤立的状态，世界开始连接为一个整体，东西方之间的文化与贸易交流日益频繁。

　　从晚明开始，欧洲传教士大量来华，带来欧洲的科学技术和艺术技法，其中就包括铜版画技法。明万历年间，徽州墨工在编撰《程氏墨苑》时，便用木版摹刻了4幅西方铜版画，将西方铜版画特点运用到中国传统木刻版画作品中。

　　清代前期，江南的刻印中心由徽州转移至苏州。这里汇集了一批受西方绘画技法影响的画师和刻工，如丁应宗、管瑞玉、陈仁柔、沈朝等人。

　　与此同时，中国文化也对欧洲产生了重大影响。自马可·波罗来到中国后，越来越多的中国商品被带到欧洲。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曾派轮船“昂菲特里特号”出使中国，返航时该船满载康熙皇帝赠与路易十四的礼物，其中就包括大量屏风和屏风画。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从17世纪60年代便开始收集有关中国哲学、地理学和语言学等方面的资料，他对中国的伦理思想十分推崇。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不仅赞美中国文化，还批评当时西方对于中国文化的“苛责”。17世纪后半叶到18世纪中期，许多欧洲画师模仿中国元素创作了一系列“中国风”绘画、瓷器、屏风、壁纸画、丝织物等，欧洲人对“中国风”的崇尚达到顶峰。

　　在这样的背景下，姑苏版画应运而生。姑苏版画深刻影响了日本的浮世绘，后者又漂洋过海，对欧洲的印象派产生了很大影响。可以说，姑苏版画既是中西文化交流的直接产物，又进一步促进了中外文化交流。

　　版本归藏：文化自信的体现

　　姑苏版画目前存世数量较少，多数深藏于外国藏家、欧洲古堡和欧洲、日本的美术馆中。大英博物馆、法国国家图书馆、德国德累斯顿国家艺术收藏馆、欧洲木版基金会等都收藏有一定数量的姑苏版画。日本海杜美术馆有200多张不同时期的姑苏版画，形式多样。私人收藏方面，欧洲藏家冯德堡收藏有约400张姑苏版画。

　　作为姑苏版画的原产地，中国目前可见的姑苏版画数量不多。据学者研究，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只有一张明确著录的姑苏版画——收藏在辽宁省博物馆的《西洋剧场图》。改革开放后，逐渐从欧洲和日本回流了一批姑苏版画，其中不乏精品。

　　这张《西湖十景·双峰插云》为浓淡墨版，是姑苏版画的代表作之一，仅在日本及美国私人收藏中存有极少量类似的版画，堪称经典。它历经数百年轮转，由浙江民间藏家金亮从国外购得，并捐赠给杭州馆。

　　姑苏版画实证了明清以来中外文明之间的交流与互鉴，在漫漫历史中碰撞出艺术火花。杭州馆将继续致力于把自古以来能收集到的典籍资料收集全、保护好、传承下去，赓续中华文脉、坚定文化自信、展示大国形象、推动文明对话。

　　（作者为中国国家版本馆杭州分馆馆长）

　　《 人民日报 》（ 2024年07月12日 14 版）